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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在呼嘯  世界往何方去？

作者：日堯

今年，我們正在經歷著一場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對全球健康和經濟構成最嚴峻危機的一場「疫」戰。疫情不僅改變著我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影響社會及經濟的運作，更危及每個人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危。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於今年七月時表示「我們已經面臨許多挑戰：不可接受的高度貧困；迅速惡化的氣候緊急情況；持續的性別不平等；以及巨大的籌資缺口。而今，我們面臨另一個巨大的全球挑戰 - 2019冠狀病毒危機將使我們離可持續發展目標越來越遠。」他更指出此疫症，將可能使一些持續發展領域所取得的成果，倒退數年甚至數十年。

其實，世界各國建基於2000年訂立的「千年發展目標」，在2015年總結成果後，再行發佈的十七項可持續發展目標，應該更貼合世界各國的發展步伐，並且，為全球所有人的福祉而能夠落實執行的長遠目標和計劃。然而，是次2019冠狀病毒大流行讓我們看見世界各國，在實踐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道路上，並未落實地執行有關計劃，正如古特雷斯所說：「我們沒有在復原力 - 在全民健康覆蓋方面 - 進行足夠的投資，沒有在優質教育、社會保護、安全飲用水和衛生設施上進行足夠的投入。」

實踐良好健康與福祉的進程

根據本年七月發佈的《202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報告》，全球各國在實踐良好的健康與福祉方面，於2019冠狀病毒大流行之前，實在取得了一些進展，包括兒童死亡率在過去二十年大幅下降，五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從2000年每一千名初生嬰兒中有七十六名，下降至2015年的四十二名和2018年的三十九名。截至2018年，已有一百二十一個國家實現了消除新生嬰兒和五歲以下兒童可預防的死亡此項可持續發展目標。預計至2030年時，將有二十一個國家亦能實現此目標。縱然進展令人鼓舞，但是隱憂仍在，單單在2018年，仍然約有五百三十萬名兒童在五歲前死亡，其中近半數更是於出生後二十八日內夭折。上述報告引述一項最近的研究，指出如果常規醫療衛生系統受到衝擊、糧食供應下降，將會增加兒童的死亡率。在一百一十八個中低收入國家之中，可能將導致五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在六個月內，每月增加9.8%至44.8%。

上述報告亦指出在實踐良好健康方面，另一大進展為免疫注射的覆蓋，挽救了數百萬人的生命。白喉、破傷風和百日咳的疫苗注射覆蓋率從2000年的百分之七十二上升至2018年的百分之八十六。第二劑含麻疹疫苗的覆蓋率也從2000年的百分之十九上升至2018年的百分之六十九，成效顯著。然而，自從2019冠狀病毒大流行，兒童接受免疫接種服務被嚴重中斷。在可獲得數據的一百二十九個國家中，百分之五十三的國家在本年三至四月期間，兒童疫苗接種服務因疫情而中度至嚴重中斷或完全暫停，威脅著很多兒童的生命。

在基本衛生服務覆蓋方面，據估計於2017年時，全球有三分之一至半數人口獲得基本衛生服務，但於低收入國家卻只有百分之十二至二十七的人能夠享用基本衛生服務。若依照現時的發展趨勢，預計全球至2030年時，將有百分之三十九至六十三的人能夠獲得基本衛生服務。然而，2019冠狀病毒大流行對各國醫療衛生系統和資源，確實帶來空前的沉重壓力，正在嚴重威脅著各項基本衛生服務的提供。若全球要趕及在2030年之前實現全民醫療覆蓋這項可持續發展目標，各國必須大大加快基本醫療服務的提供和使用的增長。

疫症在各地的廣泛蔓延，亦同時突顯出醫護人員在很多國家出現短缺的情況，特別是在疫情嚴重的地區。全球近百分之四十的國家，每一萬人之中僅有不到十名醫生，約百分之五十五的國家在每一萬人之中，擁有不到四十名護理和助產士。若要在2030年之前實現全民健康覆蓋的可持續發展目標，將要集中於中低收入國家增加一千八百萬名醫護人員。

除了基本衛生服務和醫護人員不足，人們能否負擔醫療衛生費用，亦成為能否實現全民健康覆蓋目標的重要挑戰。現時這場疫症蔓延全球，預計將嚴重影響多國之前取得的脫貧成果。上述報告預計將有七千一百萬人因受疫症帶來的經濟影響，落入極端貧困的境況裡，特別是在南亞和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區，將分別新增三千二百萬人和二千六百萬人因是次疫情，生活於國際貧窮線之下。失業令家庭經濟陷於困境，很可能因此減低食物方面的開支，以致兒童陷於飢餓，長遠影響他們的健康情況。若各國未能及時制定全面的衛生策略和增加衛生系統支出，以滿足國民的基本及緊急需求，貧困家庭將無法應付沉重的醫療開支，以致他們的子女飽受更嚴峻的健康威脅。

疫情下，世界往哪裡去？

由此可見，現時的疫情除了突顯出各國在實踐良好健康與福祉的進程中，步伐不一及各有欠缺，以致她們在應對突如其來的健康危機時，無論是已發展國家或發展中國家均未能在早期預警、減低風險以至管理疫情方面，迅速制定相關衛生策略及措施，以應對各項緊急需求和保護醫護人員，更遑論一起開展全球協調工作，支援有需要的國家及脆弱的一群。但是，毫無疑問地，這場疫症將令之前在實踐良好健康與福祉這可持續發展目標取得的成果，陷入倒退。

為了在疫情下，回應脆弱群體的需要，宣明會正在全球逾七十個國家展開預防傳播、支援衛生和醫療系統及關顧受影響兒童的工作，六月時更發布了《揭開2019冠狀病毒對亞洲最脆弱兒童影響的面紗》（Unmasking the Impact of COVID-19 on Asia’s Most Vulnerable Children）報告，綜合了我們在九個亞太區國家進行的調查結果，指出六成家庭的生計飽受是次疫情影響，經濟情況轉壞，以致百分之十七的照顧者選擇減少給孩子的食物，特別是在斯里蘭卡（百分之二十九）和孟加拉（百分之二十一），這樣將長遠影響孩子的營養及健康情況。

執筆之際，全球疫情未見扭轉，活在瘟疫蔓延時，我們確知世界的發展步伐必然深受是次2019冠狀病毒的影響，特別是在實踐良好健康與福祉的目標上，將難以如期達成，當中最受影響的必然是脆弱的兒童和家庭，他們的福祉亟待我們關注。

印度•疫境中的新常態

自2020年三月廿五日印度實施全國封鎖措施起，庫馬里身為一名社區醫護人員和印度世界宣明會義工的職責便有所改變。德里的所有活動被迫暫停，包括宣明會探訪服侍社區人士的工作。此時，庫馬里因著她在政府擔任社區醫療保健人員的身分，在全國封鎖期間仍然得以進入社區，更為世界宣明會在社區中進行調查，並在疫情期間為無法進入社區的宣明會工作人員提供資訊。透過庫馬里和其他義工的幫助，宣明會得以在各社區繼續進行救援工作。

庫馬里一直以來都站在社區支援服務的最前綫，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她就像是連接著社區人士、政府和宣明會的橋樑，確保有需要人士都能夠使用到政府提供的公共設施及服務，包括糧食供應和免費病毒核酸檢測等。她穿梭在社區的小巷裡，臉上戴著一個口罩。氣溫高達攝氏四十度，德里夏天的天氣可說是非常炎熱。「這裡熱得我根本不想戴口罩，可是我要到處工作，因而必須要整天戴著口罩。」她說道。這就是庫馬里在疫情下面對的新窘境，亦是疫情下的新常態。

四十二歲的庫馬里是一名註冊的社會衛生協調員，亦是一名受印度政府轄下衛生福利部委任發展國家農村衛生管理計劃的社區醫護人員。作為一名社會衛生協調員，她的工作是要教育和提高社區對於健康生育、兒童接種疫苗、照顧孕婦和整體的衛生意識。除此之外，她更在印度世界宣明會擔任義工長達八年的時間。 

庫馬里身處於德里北部的一個貧民窟。這兒的房子好像貨櫃一樣層層疊起來，沒有庭院，房子的大門連接著一條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的狹窄小巷。庫馬里說：「四至五人的家庭只能住在一個很小的房子裡。因為家裡的空間有限，他們經常會到屋外的小巷流連，這樣使得保持社交距離等防疫措施，在社區中完全未能實施。人們根本不會聽從。因此，我要做很多的家訪來提高大家的防疫和衛生意識。」

庫馬里說：「我的工作量已然因為疫情而增加。我挨家挨戶地做家訪來提高社區人士對此疫症的認識。我們經常為人量度體溫，再把體溫高的人送去做病毒檢測。我們更要確保社區裡，沒有人活在飢餓之中。」然而，他們距離回復正常生活的日子，還有十分遙遠的道路。自從全城戒嚴以來，學校全面關閉，在可見的未來也沒有重開的希望。

疫情重創社區，這個社區裡的四個家庭也對病毒檢測呈陽性反應。其中三十五歲的婦女莎布楠，因為對病毒檢測呈陽性而被送往政府隔離設施。她最擔心的是只有兩歲半的兒子。可是，其實她整個家庭都要在住所內被隔離。同時，確診者亦被標籤，以致他們的家庭生活得十分困難。庫馬里和宣明會的義工，還有宣明會成立的兒童保護小組成員，合作幫助照顧這些家庭的生活需要。「我們遭受歧視，甚至連自己的親戚和社區中的人都歧視我們。庫馬里和宣明會的義工在這段時間一直照顧我們，把食物送到我們家門前。」莎布楠康復回家後感恩地說。

社區裡缺乏排水系統，因而未能興建廁所。他們都是使用公共廁所的，就連確診家庭都不例外。因此，確保大家保持社交距離和管理衛生的責任，就落在庫馬里和其他義工的身上。庫馬里說：「現在，人們都會在煮食前徹底清洗蔬菜。他們會洗手和定時洗澡。他們的整體衛生意識因為這次疫情而有所改善。」洗手已經變成了關乎生死的事情。

庫馬里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他們都已經成年了。她雖然也有照顧家庭的責任，可是她很珍惜疫情下額外的工作機會。在這四個月裡，她依然保持著一片熱忱，因為她的力量來自於心中。「上帝派我到這裡服務。我的使命就是要服務他人。」庫馬里說。

「我知道我的工作有一定的風險，可是我會盡我的全力，而我堅信上帝時刻保護著我。」庫馬里總結著說。

阿富汗•疫情助我實現夢想

在貨運場工作十分艱苦，因此，馬蘇德只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早上仍能安睡，還有是上學讀書，將來成為一名醫生。他從來沒有想過，現時席捲全球的這個疫症，竟然讓他夢想成真。

馬蘇德只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可是他自從六歲便開始工作。「當我和朋友在工作的時候，大多數孩子都還在睡覺。」馬蘇德說。直到不久前，他仍然和父親一起在貨運場工作。他們會一早出門，趕在早晨禱告時間前到達，那時太陽才剛開始升起來。「如果我遲到了，其他人已經開始搬運東西，我就沒有工作可以做了。」馬蘇德解釋道。「我要趕在火車到達之前到貨運場，我才能有工作。」

兩年前，馬蘇德參加了宣明會在阿富汗幫助街童重返校園的計劃，在當地的教育進修中心開始上課。馬蘇德一直以半工讀的形式上學，直至疫症大流行，竟然幫助他實現了夢想。

「有一個早晨，我如常地跟爸爸去工作。道路被封鎖，可是，我們轉用其他道路到達了貨運場。貨運場的門關了，我們當時十分無助和傷心。我們到處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人們都說『Corona』來了。我根本不明白，我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於是只有先回家去了。雖然我和爸爸失去貨運場的工作，我卻成功實現了早上睡至六點才起床的願望。」

在失業後的一天，馬蘇德來到教育進修中心，但一切都與之前不同。「我一進入中心，就有人遞給我口罩和手套。我們不像以前一般坐著，而是坐在距離很遠的椅子上。」

「我們收到了一張簡介，老師向我們解釋了2019冠狀病毒是什麼，還有對抗這個病毒所需要養成的衛生習慣以及切實執行的防疫措施。」馬蘇德當天下課後，收到一個新任務，他自豪地說：「老師叫我們把所學到關於病毒的知識向其他人講解，而我已經做到了。」

在這之前，馬蘇德並不知道2019冠狀病毒是什麼，更相信爸爸所說的這個病毒根本不存在的講法。可是，馬蘇德現在能夠與人分享正確的知識，以及幫助父親和他的朋友遠離此病毒。馬蘇德和其他童工都屬於最脆弱和最容易接觸到病毒的群體，加上他們很多人家裡都沒有電視或其他用來接收疫情和防疫訊息的媒介。憑著在教育進修中心學到的知識，馬蘇德雖然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孩子，卻能夠協助傳播抗疫的訊息。

雖然馬蘇德現在仍然要以撿拾垃圾為生，但他很有信心自己學到的抗疫知識和培養到的衛生意識，能夠好好地保護他，讓他能夠安心工作，幫補家計。或許有一天，他的另一個夢想—上學讀書，然後，長大後當醫生的夢想也會實現。